陈士东
凡是对气功学感兴趣的人,都会有这样一个疑问:生命究竟是什么,生与死是怎么一回事?不用说提倡了生死的佛家,就是不语怪力乱神的儒家,亦有“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比较来说,人类对于生存之苦是可以避免的,但对于死亡之痛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于是死亡及死亡之后就成一个千古的热门话题。尽管人类都知道早晚固是一死,但死神到来时却仍有着极大的恐惧,无论承认与否,人类的内心深处还是惧怕死亡的。我上述这些话并非是在恐吓大家,也不是在揭大家的伤疤,而是想通过这一关键的问题说明密宗一些大法创立的原因所在,我想这也许正是破译颇哇仲觉法的一条线索。著名的藏学研究家刘立千先生说:“不管科学怎样进行,对于‘死’这件事,仍属神秘,尚无人能研究而了解它。不过世上活的都要死,这是我们可以用常识去测定的,至于我们何日会死?由何致死?死后又到什么地方去?这些,便都是我们不能知道的事了。因此,人们对于死,便起恐怖,便生苦恼……又将如何解救?因此在西藏的密法内,有一种‘颇哇法’为适应这种要求而产生了。”
以上我们明了了颇哇仲觉法产生的原因,接下来我们再谈一谈它的名称内容。前段时期,我写了一篇《颇哇仲觉释义》(见《气功》97年1期),目的是让大家认知此法,然很惭愧,由于恐初学者不适应,故谈来谈去只说了些现今的颇哇法,仲觉(夺舍)部分则很少,这就使《释义》二字变得图有虚名。感觉对不起大家,故写了一急救篇来补充它,希望能如大家所愿。近来收到一些读者来信,信中说夺舍法是否符合法界之德?我知道这是因他们看了一些书中对夺舍法所下的定义后才有此疑问的,如某书中云:“若在出生时,出生后以神通福德力请走原有的神识,进入其肉体,便能自忆宿世,称‘夺舍’(夺占别人的肉体舍宅)”。我认为对夺舍法这样下定义,是有些欠妥的,得心气自在之行者,依法确可以神识转入他人的已死或未死之身体(也不仅仅是夺人,也可夺动物,如玛尔巴迁识于鸽身、鹿身),但正统的佛家密宗行者是绝不会夺取活人肉身的。我为此几乎查遍了汉文本有关夺舍的记载,又向一些通晓藏文的密宗大德咨询,均未见有驱人神识而夺占肉体之记载,最后,只在一本名《阵恩达瓦传奇》的书中见到类似的内容。该书是十八世纪初,藏族文学家达普巴·洛桑嘉措据佛经故事编写(文中内容不完全真实),叙述古代某国王太子法喜,游戏离魂,被人夺舍,不得已化为青颈杜鹃,与禽兽为伍,利济群生的故事。这是我所见到第一例活人被夺舍的记载,但内容也是说那人在法喜的神识离体后方夺舍的。我不否认有夺舍活人(即神识在体者)的功夫,但我认为这样做是不道德的,我认为密宗所行的夺舍只是指夺取他人新尸而复活,这是可行的夺舍。如此大家看《玛尔巴译师传》才会明了,为什么玛尔巴的儿子达玛多德在临命终时,在生气将变态的情况下,坚持要找一洁净而无伤痕的儿童尸体进行夺舍,在没有合适的尸体时,宁愿投生于鸽身也不夺活人之体呢?难道当时在场的人中就没有合适夺舍的吗?须知那些都是修密的大瑜伽行者啊!为什么不夺呢?这个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这样做不符法界之德,如同会搬运功能的人不去搬银行或其他人的钱一样,不是不行,而是不可以。此时,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一个,那就是说夺活人的肉身是夺舍法这是不正确的,是故我希望著文者在写作夺舍的解释时,一定要用那若巴大师“自身如若已经到时限,找到具相殊胜之化身,中间字母风息之乘马,用以缘起风息之转轮,舍弃自身如同舍空室,他身化身之自性,此法名为夺舍之教授”此偈颂才好,不宜乱解说。
另外,也不要认为夺舍法就是夺人尸体或夺动物尸体,因为夺人尸体而复活有别于其他法门,可做为夺舍的特色故多用其为注解。夺舍法做为颇哇法的最高阶段而存在于噶举派中,噶举派的那若六法(六成就法)----灵热成就、幻身成就、梦观成就、净光成就、中阴成就、转识成就,其最后一法转识成就便包摄了颇哇和仲觉(开顶、迁识和夺舍)。那若六法传入藏地是玛尔巴大师的功绩,俸怀邦说颇哇仲觉法是玛尔巴的儿子达玛多德从印度学回来的,这显然是错误的,玛尔巴第三次到印度求学的密法正是夺舍法,后来此法成为噶举派所独有的那若六法中最玄妙莫测、内涵最丰富的密法之一(详见《玛尔巴译师传》,查同结布著)。那若巴教玛尔巴夺舍法的咒语、胜乐空行耳传法后,说:“你以前所学的教诫如同外皮,而这次得到的则是精髓。”从《玛尔巴译师传》来看,夺舍法秘诀最初是单独传授的,初期玛尔巴只将此法传给自己的大儿子达玛多德。玛尔巴传承的是“胜乐耳传”,后来由于该系统的传承人达玛多德去世,故“胜乐耳传”在藏土也就归于绝路。“胜乐耳传”在藏土虽消失了,但此法却未失传,达玛多德堕马而死时,玛尔巴命其用夺舍法投生一鸽体而复活,然后飞到印度投生于一人尸体中,此人还阴复活,这个人就是谛普巴。由于谛普巴系达玛多德的转世,故其主传的仍是“胜乐耳传”,“胜乐耳传”的主要内容是讲往生和夺舍。夺舍法复传回藏土得力于热琼巴,米拉日巴(玛尔巴的主要弟子)对热琼巴说:“印度的所有无身空行母之法有九种法门。我从至尊玛尔巴所传语教中仅得其中五种,你去印度完全求得九种全备之法”热琼巴到印度后从谛普巴和玛吉珠杰处学法,回藏后将这些大法奉献给米拉日巴,米拉日巴认为当时的藏地不宜授此法,就把这些典籍统统烧掉,所以当时夺舍秘诀没有文字记载,仅靠上师口耳相传,由此,热琼巴传下来就叫做“热琼耳传”。有人说玛尔巴将夺舍法还传给了弟子促敦旺额,从此夺舍法才在藏区传播开,我认为这种说法不完全正确,促敦旺额与米拉日巴为同时代之人,如果他有了夺舍法的全部传承,米拉日巴还会叫热琼巴去印度求法吗?从《米拉日巴传》来看,促敦旺额得到的只是颇哇法,夺舍教授不一定知道,既便知道,也不会比米拉日巴多出太多。那么,“胜乐耳传”是否真的失传了呢?也没有,高功夫是不会失传的,只不过噶当派的密法传承更加隐秘,非大根器者不传,此系统之教授,非常复杂,故本文略之,留待《佛尊阿底峡传》一书中详说。
“热琼耳传”向下的教授,传至噶举派而发扬光大。噶mb·都松钦巴系统学过噶当派教法,后又依止米拉日巴弟子冈波巴大师,持明转世,人称知三世者。都松钦巴后辈弟子噶玛拔希是最早自觉研习往生成就的人,他的转世采用的即是夺舍。《红史》云:“噶玛拔希临终时,遗言:在他去后,七日内不要触动他的遗体。于是其灵魂便虹光而升入天界,去世后的第八天欲重新夺舍于原来的躯体时,躯体早已被火化。尔后,其灵魂又夺舍到一个三岁小孩的尸体内,其母见小孩睁开了眼,怕是邪兆,用针扎破了小孩的眼睛,他深感没有眼睛不能行利于他,而又投于别的尸体,其灵童便是西藏第一个转世活佛让迥多杰。”夺舍法对噶举派和整个藏传佛教的发展都产生过重要的影响,从噶玛拔希运用夺舍转世(西藏出现第一位系统的转世活佛)至今,夺舍法在藏密中的地位一直很高,受到各派推崇,后来的黄教仿此也建立自己的大来、班禅、章嘉等转世活佛系统。黄教的创始人宗喀巴大师,除了继承噶当派的法统外,还学了众多噶举派教法,他曾在止贡寺学了那若六法及大手印,这样黄教也就有了夺舍法的传承(当然后世又有补充者)。《安多政教史》载,三世东科尔活佛杰瓦嘉措(1588-1639),圆寂于甘肃凉州(今武威市),遗体被送往东科尔寺途中,碰到一送殡队伍,死者为一十九岁的汉族青年,这青年当时复活,自称东科尔,遂被认定为三世东科尔活佛夺舍转世。青海却摩寺(又作却毛寺)历辈寺却摩仓均采用夺舍转世的方法,较为特殊。东科尔寺属黄教寺院,却摩寺原属本教寺院,清乾隆年间,拉莫德千寺的第四世夏茸尕布罗桑图登格勒坚赞统其寺,自此后,却摩寺名为本教寺,实际改宗格鲁派。由此可见,夺舍大法确已深入各教派之中,据我所知,黄教、花教、红教及本教均有掌握此法者,但若论其根源及道次第之严谨,还当属噶举派(白教)。
下面,我们对部分修法作一个简介。我们上面已说过了,颇哇仲觉法内容极其丰富,但由于它又过于玄秘,故近世已近于失传,可以说现今颇哇法中已无此内容了,这为我们考证夺舍之法带来了障碍。目前汉地可见其法之一斑者,公开发行的汉文本唯《大乘要道密集》一书。此书于迁神识一法,有合安乐处、合他身体、合他净土、合大手印四说。其中合安乐处者,是讲如何投生善趣(人道),此法易修,不足珍贵;合他身体者,即今世人所熟知者,前面所介绍的多是指此,按汉人之理解,有些类似借尸还魂或还阳术;合他净土者,阐明怎样投生净土(不只是西方净土),这个部分则等同于今之颇哇法,或说今之颇哇法即此部分;最后合大手印者,此为特殊法,余者迁识,但证持明,今此法则证大手印(当然亦是成佛之道)。但是,经我上师生前的指示及我后来之印证,此中四法只是略说而非夺舍全貌,如合他身体中所云的:“预当寻求未曾朽坏王子等尸,……烧黑香熏,于第一夜,修拥护轮。……尔时一心能执二身。然后若欲恶作语,称“兮屹”二十遍,升之喉间,至第二十一遍,令右鼻出,入彼左窍,掷至心间”等,只是修采英复活中之一小部分,关于“出舍入舍”之修持则未谈明。然而,该书此部分仍有极大价值,它为我们指明了夺舍的真正殊胜处。有人认为夺舍法就只是夺人身体,而不知还有其他之内容,如合他净土及合大手印者,因而借口什么“良心道德”而不去参悟。须知颇哇等法(含夺舍),为法门中不可缺者,如轮船之救生艇,飞机之降落伞,虽不必常用,而不可不备。在西藏所有密教中,均须具此为之毕备,万一大法未修成而命将尽者,可能此法,有备而无患也。但在目前,藏地上师也只是传授颇哇法,夺舍部分则无公开教导,原因是它证果疾速而又极难修证;说它证果疾速是因它是当生成就之法,无须丧失语音系统的中阴阶段故能持明;说它极难修证是因前行不具也是纵修无得,修夺舍法不是仅比划几下就可以的,玛尔巴大师指出:“我在印度得到了金刚亥母的采英复活密诀,我还有智慧的秘方,所以我才能修夺舍秘法。”夺舍法是密中之密,是奇特之法,人类以凡俗之智是很难理解的,正如释迦佛在菩提树下睹明星而悟道后,三叹奇哉!奇哉!奇哉!(我们修颇哇时念的埃玛火三个字即此)。修持颇哇仲觉法,要有三个阶段,三个把握和三种想:三个阶段即开顶,是开一窍而闭万门,所谓“九孔轮回窗,一孔解脱门。”故修持者要先诵颇哇咒,诵咒之时正是逐一关闭全身孔窍,等待打开头顶天窗(囟门)的过程。若要迁识和夺舍,无三个把握则是不行的,三个把握是(1)把握心灵;(2)把握暖气;(3)把握明点。把握心灵:藏密理论指出,人身的结构是由灵与肉二元组合而成的,这两者相互作用,凡夫通常是由身来指使心,而修夺舍法则要打破这种观念,通过一系列的训练,使心成为人的主宰,随时都能做到以心御身,这样心才会得到充分的自由而能无孔不入,达到“法界是我心”的境界(心无处不入,故无处不是我心我身)。把握暖气和明点:藏传佛教认为,一切物质皆由“四大”组成,即地、水、火、风四种元素,气是“四大”的统摄者。气使人生存,当人死亡时,气息收摄,“四大”随之分解,这时尚存于心中的那明点暖气(相当于道家所谓的“先天炁”)便是人生存的风息所在,那若巴祖师夺舍偈中所谓的“中间字母风息之乘马”的风息即指此。有的高僧可将身之暖息提升到天灵盖,摸他头顶囟门会感火热,而四肢却冰冷。密宗典籍还指出,心为无常多变之物(定力较好的修行者能觉察到,在持一遍观世音心咒时有十个以上的妄念生灭),为了能够把握它,须用明点的内观法来将心摄于一点,从而达到心一境性。明点是大乐精髓的种子,存在于体内脉轮之中,与此同时,气又是通过脉道来运行的,于是气、脉、明点三者就形成了相互依赖与制约的关系,《大圆满禅定休息要门密记》中云:“心依于身,身之根本为脉,脉中有气与明点,是气与明点依于脉,脉又依于身。”正是有了这种微妙的关系存在,才为我们修持夺舍法提供了条件,依身起修,气行于脉,推动含摄心识的明点冲出梵穴。但是,在未迁识之前,要具足三种想,无此则无归处。三种想是(1)常寂光土作家乡想(这是指合于净土者,如合于善趣则顺生本尊,合于何处则于何处生缘起);(2)第八阿赖耶识作旅客想(第八识在心间不坏明点中,故所迁者为明点,明点是为载体,如喻则八识为乘客,明点为飞机);(3)中脉作道路想(有脉之道为黄金通道,如飞机所行路线,囟门梵窍如大气层,过此则另见一天地)。这里面已包含了颇哇法之四内证,关于智气一条则划入中脉中。
愚意以为迁识最大难关在此,识不出者,盖因智气不足也,如火箭无推动力不能升天。这种气不可小视,每个人身内都有业劫气与智慧气,业劫气不是推力而是缠力,它使神识固定于体内不能外出,然人寿终时它又变为恶之牵引力,这种牵引力引神识入于恶道。每个人的智慧气都少得可怜,凡夫的智慧气也只能供给人体一点体能,这便须将业劫气加以转化,入于中脉而成智慧气,古云:“气不入中脉,而云得证菩提者,绝无是处。”气入中脉后,于心于身会有很大变化,这一点我已写在《中脉修持证量论》中,学者可以此加以择别,未证言证之人于此难逃其影。这种气是使明点上升的推动力,我们练习的即是这种“以心乘气,以气载心”的功夫,达到心气自在者,就一定能夺舍。按藏密的说法,修习夺舍法,就能靠体内的脉道,将心连同暖息一起迁移到各个修行者所要发愿去的地方。大概的行功方法,宁玛派活佛玛觉·丹增加措开示说:“通过运气,张开上窍,就像是法号的口,使气从囟门升出,观想本尊无量寿佛。按根本佛密承修法,往生夺舍,将神识从中脉和支脉送入,在肚脐处形成回旋气道,将意念集中在所修本尊佛的象征物上……(注:本文只是简介,非具体修法,故请大家不要依此修持,只可做为参考。在得到上师许可后,依完整法本修持才有效果)